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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忘 |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不曾忘却的 梅兰诗社 2023-10-05

未忘




编者按:本期我们推出的是内蒙古大学汉语系已故教授任长笙先生,任先生是内蒙古大学已故教授鲁歌先生的学生。他在内蒙古大学执教四十余载,为人谦和、淡泊名利、笃实矜慎,任先生宽大的心胸襟怀、深厚的知识功底、正直的为人品格,影响了一代代汉语系学子。本期所选诗文,出自王阔海师兄所赠《任长笙诗文选》(中国文联出版社)。



先生其人

任长笙,1945年生于西安。1964-1969年,在内蒙古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学习。1973年-2010年,在汉语系任教,主讲现代文学史、中国现代思想史、转型期文化研究等课程。2015年12月16日,病逝于呼和浩特。

自序

少年写诗,情大于诗,诗胜于文,留下几篇,以作对照。诗到中年,讲究自然流利,这里少了屈李的怒吼,也少了作者的剖白。既然已经不会第二次问天,那怎么办?就写诗而言,我是抓住大格局或者小画面,一直敲打着追寻美的真谛。因为这些诗,从开始就是写给自己看的,只有少数作为书法流传。进入世纪之交,总想在宇宙山川的变化上引到更加开阔的境界,可惜力不从心。

编者按:《诗文选》中所录诗歌,大致都是70年代以后作品,多短小精悍。许是受作者所讲“七八十年代是小说短论流行的年代”影响。任先生诗虽不循格律,但自成气格,可观者甚多。


先生其诗


《熬夜》



青灯掩壁霜,伏案指长凉。

几回风卷雪,曙光作月光。


1974年2月12日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梅》



不语凝清冽,静夜绽悄然。

运聚周身力,一吐敢破寒。


1974年2月21日夜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登山》



独步岂畏坎坷途,偏喜荒莽觅虫虎。

敢向狮头击大吕,不与蛇雏释狭路。

彩凤负心当反目,厉鬼折腰可共酤。

只为所过无宽展,俯首方是着力处。


1974年1月20日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四海为家》



数逢雅客询乡籍,无名何必有谱系。

身非两京膏梁子,骨别三吴风流士。

总角入蜀识山翠,少年出塞叹空碧。

江河温凉尽吾水,热泪清梦盘肠细。


1974年11月12日


按:“无名何必有谱系”一句。林方直先生在《翰墨友声》中提及,“一九六四年高考,鲁公不顾其(任长笙先生)家庭出身‘不好’而录取,被扣上‘智育第一’的帽子而受攻击。鲁先生刚把《可斋诗词选》编撰完成便溘然长逝,丢下的一系列出版事宜,就由任长笙和孙玉溱主持完成。”任先生的《诗文选》序写于12月2日,16日先生病逝,《诗文选》出版事宜也是由一众弟子筹划。两本诗集,三代人,同样境况,令人动容。现将鲁先生赠任先生诗附录于下:

《赠忘年友》二首

三边久客感飘蓬,事业功名愿已空。但得骅骝开道路,何妨老朽识穷通。昔年曾记艰危共,此日犹当忧乐同。休管蛾眉众女嫉,沧溟鹏举乘长风。论交亦有忘年友,况是同舟渡逆流。伏枥我今悲老大,凌云君自富春秋。何求名位争腐鼠,莫问衣冠尽沐猴。长记艰难风雨夜,朱颜白发永相投。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东山吟》



风雪塞北最难堪,梦里回回啼杜鹃。

此身蹀躞井家巷,沧桑又是二十年。

 

东山古墙今安在,眼望步量总费猜。

何期手植翠柏处,梨花荫里菜花开。

 

一样乔木桑梓栽,我树未必不成海。

怆然指此多事者,一席之地不容哉。

 

东山之阳阡陌改,梨花林里鹧鸪来。

双双引至枝头驻,落英冉冉灵气在。

 

纵使阡陌千回改,黄土依然聚山脉。

人杰地灵会于此,晓坡总是春风怀。


1979年3月11日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下关旅次小憩》



桥头闲坐且持烟,船家傍岸弄爱犬。

旅人同为辛苦客,人间得空暂歇肩。


长江行吟1990年秋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浔阳酒楼》



依样投宿临江楼,黄昏凭栏望金楼。

但见残阳沉天际,题诗须在酒醉后。


长江行吟1990年秋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五十自寿》



三边独步云气扬,八千里路自丈量。

春秋读罢无出处,且容夫子理衷肠。


1995年1月20日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小山》



燕语呢喃筑小山,青柯枝条盘丝蔓。

紫花明灭桑葚糯,信是晓风最温软。


2007年12月26日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西窗》



远山不可望,拔地起高楼。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2008年1月5日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学生、亲友眼中的先生

在《诗文选》中,不仅收录了任先生的诗文,还有28篇学生、亲友对任先生的追思文章,编者灯下夜读,感动良久。限于篇幅,一些连贯的细节我们无法录于此处。仅截取一部分,供读者了解任先生。(如有需要,可联系编者索书。)


飘零一叶我心悲,万木青苍也化灰。逝水终将归大海,惊魂雪夜伴云飞。

——汉语系教授 高建新


先生走了,就像某年某月某日下了某堂课。静静合掩讲义,走下讲台。步履轻得听不到足音,笑容薄得看不到行迹,眼神静得捉不到纹动。先生仿佛因着某种意义而来,不时提醒我:生活喧嚣热闹,宁静和平紧要;物质随时作践,精神永远高远。

——1989级汉语系 尤丽霞


婉约不是柔弱,更应该是一生一世的恒定和坚守……婉约也绝不是苟且。听说一位女士盯住任老,反复地问他为什么不结婚?任老师回答:这个跟你有关系吗?……不争是不屑,洁净本天生,放弃是超越……问世间,几人能看破?大大的有些凹陷的眼睛略显憔悴,但却是那么柔和地看着我们。老师停下脚步,轻声细语地跟我们聊了一会儿,然后挥挥手,道别……只不过这一次,老师是真的走啦!都说人生是减法,其实是先加后减。上帝从我们身边一件一件拿走一切的时候,好像没有什么章法,也更不理会我们的感受……

——1979级汉语系 杨景林


许多年后,经历过了一些人一些事后的我,才终于意识到了,老师平淡之中蕴含的深意。作为一名传道授业的教师,老师从来没有站在主观的立场上强加给我们价值观念,他循循善诱的授课方式深刻地诠释了“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的学者良心。老师给予我们的是平等,是自由,是尊严。

——2003级文史哲基地 左少峰


从先生身上,照见了我们自己。

我们纪念先生,其实是在纪念自己,纪念我们和先生联系的青春岁月,纪念那样一个单纯无知、积极向上的年代。岁月变迁,人世沧桑,好多东西变了,好多东西没变。

又想起那两个字:命运。还有先生深邃的眼神。

先生讲的是大课。这堂课一直伴随我们。

灵堂即课堂。今天,他以这种方式,向我们展示人生的大限,向每个人提问。我们也将用我们的人生回答千百个乃至更多的回答。

五百年花开花落,人世沧桑。送别的人中,有的也已两鬓斑白。一代代人于提问和回答间老去。事迹和形象都将淡漠,唯微光不灭,照亮或辉煌或惨淡的人生。
——1989级汉语系 白书昌


先生(病中)收到了上下几十余届学生的集体、个人问候与祝福,有已经毕业多年的班级,全班同学尽可能多地聚在一起为先生录制了视频。每每想起先生,总能想到张志和的那首《渔歌子》,那是我最想达到,却总是遥不可及的一种境界: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1994级汉语系 王金山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深受众多学生爱戴的知识分子,退休的时候,职称竟然还是副教授。据说,官方给出的解释是:“任长笙同志科研成果较少,尤其是没有专著。”呜呼,这就是我们的大学,它不鼓励教师留在教室里、站在讲坛上,而是鼓励他们整天地去跑项目参会议、编著作攒文章,于是一小部分人为了评职称、晋博导、当处长,把吃奶的力气都拿来溜权力、拉关系上面,他们早就放弃了人格、自尊和良知,更别提什么“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了。显然,任长笙先生对此类“恶”是不屑的,他宁可不要名利,也不愿意自我奴役。我猜想,在先生心里,与眼前的这些利益相比,他更在乎和爱惜的,肯定是自己的“羽毛”和他的那些羽翼未丰的年轻学子们了。

——1987级汉语系 倪学礼

老夫凭定力,神驰西北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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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 | 张浩兰

主编 | 张广鑫

责编 | 吕晨媛 潘宇

编辑 | 潘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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